蛋饼刚睡醒，小手软软的没什么力气，柔嫩的手心贴着许诺僵硬的拇指，心也被熨帖得热了起来。
许诺一时怔住。
“蛋饼！”苏凯文心慌意乱，声音都有些不稳。他后退一步，捞住蛋饼前倾的身子把他抱了回来。蛋饼察觉到爸爸的不开心，闭紧了嘴巴不敢说话。
温暖的触感消失，许诺回过神，心里蓦地失落起来，他看着蛋饼浅棕色的头发，怔怔地说：“孩子很可爱。”
苏凯文慌不择言，“蛋饼困了，没什么事我先走了。”说着径直转过身，急匆匆地上楼。
蛋饼搂着爸爸的脖子，刚睡醒还有些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许诺看。怪叔叔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，最后叔叔走了，看不到了，才把头埋进苏凯文的脖颈里。
苏凯文掏出钥匙，对准了几次才打开门，他把蛋饼放下来，像是害怕谁进来一样，“砰”地一声关紧了门。
蛋饼被吓得一抖，站在原地不敢动。他仰着头看着爸爸背靠着门喘气，颤着声问：“爸爸……爸爸要吃能量豆吗？”
苏凯文闭着眼睛不说话。
蛋饼的眼睛里立刻蓄起了两泡泪，在眼眶里要掉不掉。他跑过去抱住苏凯文的腿，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，“蛋饼错了，爸爸不要生气……”
苏凯文反应过来，他小心地把蛋饼推开一点点，蹲下身，轻轻擦掉蛋饼的眼泪珠子。
“对不起，不是你的错，是爸爸吓到蛋饼了，对不起。”
蛋饼听到安慰，更想哭了，想爸爸，怕爸爸生气，怕爸爸生病……小小的身体里装不下这么多的悲伤，眼泪掉得愈发汹涌，可爸爸告诉过他男子汉不能哭，小手拼命地擦眼泪，擦得脸都红了。
苏凯文自责又心疼，他把蛋饼搂在怀里，轻轻地拍他的背。“别哭了，蛋饼很乖，是爸爸的错。”
蛋饼抽噎着，“我……我忍不住，我做不了男子汉了呜呜呜……”
苏凯文心疼又想笑，他把蛋饼抱起来哄他，“没关系的。爸爸让蛋饼伤心了，伤心了当然会忍不住眼泪啊。”
蛋饼红着眼，哭得一抽一抽的，“那……爸爸伤心，为什么不哭？”
苏凯文心里一痛，觉得自己都要抱不住蛋饼了。他把蛋饼放到沙发上，拿出纸巾给蛋饼擦眼泪。
“爸爸没有伤心。”
“有！刚刚……许叔叔……你都没有和他说再见。”
“蛋饼喜欢许叔叔吗？”
蛋饼慢慢停止了哭泣，他观察着苏凯文的神色，想了想说：“爸爸不喜欢，我就不喜欢。”
苏凯文摸着蛋饼软软的浅棕色小辫子，没有说话。蛋饼虽然不内向，但见到陌生人还是会害羞。可今天第一次见许诺，就主动去跟他握手。苏凯文心里五味杂陈，他有些小小的欣慰，但更多的是无措与害怕。
五年前的分手，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。他剜掉了一颗心，麻木地度过了两个月，现在想起来都是一片空白。直到有一天，他晕倒在卫生间，被瞒着家人来看他的苏玫发现送去医院，才知道他已经怀孕三个月了。男人怀孕很罕见，医生们都很照顾他。他被蛋饼折腾地清醒过来，从此变得刀枪不入，无所畏惧，除了蛋饼，再没有什么能伤害他了。
不能当老师可以重新找别的工作，家里人不理解他不要他还有姐姐帮他，梦里梦到许诺他可以抱紧蛋饼，可是现在，许诺回来了，谁来告诉他要怎么办呢。
他以为无坚不摧的心墙，一见到许诺，就全都崩塌了。
蛋饼好像知道了爸爸和他不一样，伤心了不会流眼泪，可他还是伸出小手，捂住了苏凯文的眼睛。
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，苏凯文觉得眼睛热热的，一闭上就是酸涩的疼。
还好有蛋饼，他想。
***
张在昌大半夜被一通电话吵醒，嘴上骂骂咧咧，身体却很诚实地去了酒吧。
“我说许大校草，您这回了国也不说找我们几个聚一聚，喝醉了才想起我啊。”
许诺不停地倒酒，一杯又一杯地往里灌。他其实没醉，这一个月天天学着应酬，酒量大增，心里闷得要死，想找个人说说话。
安頔在外省，康健出国，只有不靠谱的张在昌能帮他。说起来，这么多年，他真正的兄弟，也只有他们三个了。
张在昌被许诺不要命的喝法惊呆，伸手去夺他的杯子。许诺倒是很听话，不喝了。
“我见到苏凯文了。”
“苏老师？”张在昌把酒杯还给他，“你还是继续喝吧。”
许诺瞟了他一眼，不说话。
张在昌也倒了杯酒喝，“不过你可算是找对人了，我现在可是苏老师的妹夫。”
许诺惊讶道，“苏小妹终于答应跟你结婚了？”
张在昌讪讪，“快了，快了。”
许诺跟他碰杯，“我以为你当初只是随口一说，没想到你这么痴情。”
张在昌嘿嘿一笑，“论痴情我可比不上你跟苏老师，当时整个学校都……”看许诺神色不对，他赶紧闭了嘴。
“我走了以后……他怎么样？”
“唉，”张在昌见他这么问，心里的话再也憋不住了，重重地叹了口气，“不是我说你，许诺，你被你爸保护得那么好，出国逍遥快活，苏老师一个人替你收拾烂摊子！”
许诺拽住张在昌的领口，激动道：“你知道什么？当时……当时是他说，我还小，他也累了，不要我了，我才走的！”
张在昌扒开许诺的手，眼神烈烈，“你确实小！你根本保护不了他！当时全校都知道了你俩的事，校方勒令你退学，是苏老师他……他发了声明，说他主动引诱你……他辞职的那天，我们三个去送他，他还安慰我们说没事。因为这个所谓的污点，他都不能再当老师了！他父亲知道了以后，不让他进门。小妹说，家里都不敢提他的名字。”
许诺大脑一片空白，他喃喃道，“可是他……他不是才找到家人吗？”
“他父亲那样的人，怎么能忍受他和自己的学生……还是同性……”张在昌闭了闭眼，“许诺，现在我们都长大了，你如果真的爱他，就保护好他。当时我们都以为爱情是童话，可那是因为，有人替你承担了现实中的痛苦啊。”
许诺抱住头，“我也想保护他，可是他不需要我，他都结婚了，孩子都有了……”
张在昌大惊，“什么？不会吧？小妹没告诉过我苏老师结婚了啊。你看清楚了，那真是他的孩子？”
许诺闭上眼，回想起蛋饼和苏凯文一模一样的眼睛，点点头。
“你先观察几天，我也帮你问问小妹，不过就算是结婚了，大概也已经离了。小妹说，苏老师这几年都是一个人。”
许诺给两人倒满酒，“谢谢你，兄弟。”
张在昌一饮而尽，“你都说是兄弟啦，有什么可谢的，当时也是我们帮你追的苏老师呢，你放心，他俩不在，还有我。”
许诺七上八下的心，渐渐安定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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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为何你不懂，只要有爱就有痛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