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马上要黑了。
他被一个女人牵着,女人的手把他拽得生疼。女人的步子很大,他跟不上,只能踉踉跄跄地跑。
天黑了,马上要下雨了。
女人把他推上公交车,又突然不见了。
车窗外电闪雷鸣,硕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,爆开巨大的水花。他在这轰鸣声里,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。
视角翻天覆地般转换,他俯视整个公交车,连司机都没有,只有一个穿红毛衣的小男孩。小男孩缩在角落里,哭泣声也小小的。雨水砸在小脸上,看不清面容。
他看到此,竟然放下一颗心来。因为他知道,这是五岁的自己。
他意识到自己做梦了,转身想走,脚下却扎了根。小孩子渐渐停止了哭泣,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。
“爸爸!”哭叫声乍起,甚至穿透窗外同时响起的雷鸣声!
他听清了,看清了,是蛋饼!
梦里如遭重击,然而现实中却只是打了个哆嗦。苏凯文在头痛欲裂中醒来,恍然间有种被梦里的大雨淋湿全身的错觉。他在一片黑暗中挣扎着慢慢起身,急跳的心一刻不停地催促着他去看隔壁房间的蛋饼。等彻底清醒过来,他才感受到左右两边一大一小的热源。
是许诺把蛋饼抱过来了吗?他轻轻喘了口气。
蛋饼果然还是离不开他。
等心跳稍微平复了些,苏凯文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僵硬的身体。他伸出小指,触碰蛋饼柔嫩的手心,蛋饼的小手像蜗牛似的,无意识地蜷住了他的手指。
这是蛋饼三个月大的时候就会的动作,小蛋饼睡觉很轻,楼上玻璃珠掉在地板上的声音都会惊醒他,醒来以后第一个动作就是瘪着嘴找爸爸,看不到就要哭。这个时候苏凯文只要把手指给他握住,他就不会哭了。
明明是安抚蛋饼的动作,却安抚了苏凯文。
苏凯文轻轻动了动另一只手,直至触碰到了许诺的胳膊。他闭上眼,在许诺安稳的呼吸中重新睡了过去。
***
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。
年关将至,人们心里都卯着一股劲儿去忙碌,许诺也不例外。准确地说,他更着急,然而面上却不显,只是多了一个坏习惯,抽烟。
每天在公司午休的时候会抽,偶尔抽得很凶,烟雾一圈圈往上升,像要升到窗外灰蒙蒙的云里去。
唱片公司的前期筹备工作就要完成了,然而还有几个手续还没有办好,对方一直在拖延。许诺想春节前就解决掉,节后正式开始运营。
他实在不喜欢许式国的公司,从某种意义上说,这个公司比他更像许式国的骨肉,刻板牢固的规章制度,僵硬的运作机制,不容挑战的股东元老,都让他喘不过气来。他只能尽力守住原有的股份,也算是给许式国一个交代。
许诺吐出最后一口烟,暗红的斑点消失在烟灰缸里。
他回到办公区域,等着邮箱的提示音响起。
许式国在医院住了几天,昨天已经回家休养了,他还没有回家去看。即使在医院里,他去陪床,两人也说不了几句话。反倒是阿婶一直催着他回家,说做了汤,让他带回去给苏凯文喝。
他想起刚上高中的时候,有个室友每天都会给家里打电话,说着他听不懂的方言,连声音都柔软起来,一点都不像平时跟他们说话的样子。许诺表面上和其他室友一起打趣,心里却在偷偷羡慕,因为他根本没有电话可打。
直到有个周末,他的电话突然响起,是家里的号码。他心里咯噔一下,装模作样了半天才接起来。
是刚刚学会用手机的阿婶。
阿婶唠唠叨叨,问他学校的饭吃不吃得惯,睡得好不好,许诺乖乖答应,一点都没察觉自己的语气也变了。说到最后,他小声问以后阿婶能不能每周都来一次电话。
阿婶在手机那边低声说:“会不会影响小诺学习呀?”
“不会啊。”他笑出声来。
等上了大学,最近通话里又频繁出现了另一个名字,苏老师。
每次都是他厚脸皮地打过去,一开始还叫苏老师,问他忙不忙,需不需要自己做什么,等确定关系以后,就得寸进尺说一些肉麻的话。
苏凯文不管忙不忙,不管许诺说的话有多让人脸红,最后都会温柔地对他说:“你先挂吧。”
“那我挂了!”
他只有在给别人打电话的时候才能听到对方先挂断的“嘟嘟”声,从来没在苏凯文这里听过。
而许式国是从来不给他打电话的。
大学之前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几条短信,以及转账记录。
许诺一条都没删过。
他可能永远都学不会做一个好儿子,现在也不是个让恋人完全信任的好伴侣,可是他……
他终于听到了邮件送达的提示音。
许诺突然紧张起来,鼠标上的手指迟迟未动,半晌才像不小心似地按下去。
一份扫描版的文件,最上方是他跟蛋饼的名字。最下方……
“确认……父子关系…..”
许诺脑子里嗡的一声。
紧接着电话声响起。
许诺游魂般接起来。
“老板,亲子鉴定书已经发到您邮箱了。我还了解到,那个跟踪过苏先生的人,之前经常去一家医院,要调查吗?”
“要。”许诺缓缓吐出一口气来,“我父亲那边,先结束吧,医生说要静养。”
“好。”
许诺挂了电话,眼睛继续盯着邮件。
这就是苏凯文不想告诉他的秘密吗?
苏凯文怎么会有他的孩子?他当然不会认为是床笫间的胡话成了真。苏凯文不愿告诉他,他就自己查清楚。
屏幕的光逐渐暗淡下去。许诺的心也慢慢掉到了谷底。
他不是好儿子,好伴侣,原来在苏凯文心里,他连做爸爸的资格都没有。
***
苏凯文也在加班。
公司里的人都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,等过了饭点好久才有人想起订外卖。苏凯文也许是因为太累了,一直都没有胃口,年轻的实习生看他一脸苍白,自作主张地帮他买了粥。
他当然不会拒绝实习生的好意,十分真诚地说了谢谢,把粥接过来。得以放松的同事们叽叽喳喳地打开了外卖,小小的休息室里立刻充满了各种饭香味。
熟悉的烦闷感刹那间涌出喉咙,苏凯文立刻捂住嘴,前额的刘海下冒出了细汗。
“你没事吧?”实习生关切地问。
苏凯文强忍下呕吐的欲望,摆了摆手,示意自己没事。
可真的太难受了。
他终于忍不住,起身快步走向卫生间。
连单独的隔间都走不进去,苏凯文扶着墙,吐在了卫生间门口的水池里。
只吐出了一些酸水。
实习生急急忙忙跟过来,慌张地说对不起,急得脸都红了,手足无措地拍苏凯文的背。
“对不起啊凯文哥,是我买的粥有问题吗?对不起…”
“没关系。”苏凯文收拾好自己,勉强挤出一个酒窝来,“是我这几天胃不好,谢谢你的粥。”
“那就好……啊,不是!”实习生看到苏凯文泛红的眼睛,又紧张起来,“我是说,要不我帮你去买胃药吧!”
“我有的,不麻烦你,你快去吃饭吧。”
“噢,好!”实习生挠挠头,看到苏凯文白净的脸上挂着几颗水珠,因为喘气的缘故,有一颗顺着脖子往下滑……他不自在地咳嗽了声,说话也口不择言起来,“凯文哥的样子好像我姐姐啊,姐姐怀孕那会儿……”
苏凯文怔在原地。
他……他的肚子里又有新生命了吗?叶医生不是说蛋饼就已经是个奇迹,不会再有下一个了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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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就是爱狗血,别让我停下来~
前几天我才发现原来蛋饼已经开坑一年了哈哈哈哈,不瞒大家说,我写这个文的初衷还没有写到,就是这么慢orz
还有就是很对不起诺哥,我一开始想的小诺是那种表面阳光开朗的大校草,其实心里特别缺爱,尤其是亲情。上天派了苏老师来拯救他,苏老师温柔又包容,貌美又人妻。小诺正幸福得找不着北,哐当一下被狗血淋了一身,两人分手又重逢,小诺这个年下攻的所有弱点全暴露了出来。不自信,多疑,控制欲(主要体现在炕上),虚假的亲情也不愿意舍弃(当然要是触碰底线了另当别论),再加上苏老师是那种一心想要保护自己爱人的人,所以总是一个人承担很多,受伤也不觉得辛苦。他之所以犹豫不决苦苦周旋,是不想让许诺像他一样失去亲情,也不想让蛋饼受到一点伤害,当然后来事实证明苏老师确实不该瞒着许诺,只想着保护对方,没想过对方也可以保护自己。但就是这样才让人心疼啊对不对!就是这样才有误会才狗血才虐嘛对不对!
说这么多其实就一个原因,不要说我们小诺和苏老师不好沃!不然蛋饼会哭的!哭了的话特别难哄!伸手指给握住也没用!
(后妈作者可以随意批评orz)